第十二回 解危局贾探春远嫁，弃皇恩贤德妃归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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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危局贾探春远嫁，弃皇恩贤德妃归天

转眼到了九月中旬，初秋的天气却冷风瑟瑟，草木也枯黄的早，颇有萧瑟凄凉之意。贾母这一向时感倦意，懒懒的倚在榻上，也不大出门。这一日忽然人报大老爷来了，贾母微感诧异，遂坐直了身子，命贾赦进来。贾赦入内行了礼，道：“如今却有件大事，必得细细回报，求老太太拿个主意才是。”贾母道：“你说罢。”贾赦道：“前一向京里来了几个朝圣纳贡的外邦使臣，其中便有两个有和亲之议。圣上恩扬四海，泽被万方，自然准奏，命礼部勘情议来。谁知盘算来盘算去，竟无一个皇亲贵戚肯舍了女儿出去，礼部无法，只得照实回奏。皇上与几位重臣连夜商议，最后悄悄传下旨来，凡京内三品以上官宦人家，所有及笄未字之女，一律上报姓名年貌，预备候选。若选上即册立公主，家亲升爵一等，皆有封赏，若隐匿不报或谎报者，一经查出，必重责不饶。”贾母听说，不禁失声道：“如此咱们家探丫头岂不是也得送选？”贾赦道：“正是。所以儿子为难，特来与母亲商议。偏偏兄弟不在家，儿子实在担不起这个干系。”贾母便命去请王夫人。王夫人听说此事，亦十分着急，不免道：“若是老爷书信早一刻到了，作准那尚书公子，此刻便躲过了。”贾母亦悔道：“谁知偏是一封书害了探丫头终身。”因问贾赦道：“倘是现在去议定了，可否行得？”贾赦摇头道：“那陈尚书最是小心谨慎之人，绝没有胆子应允此事，万万行不通的。”王夫人一旁垂泪道：“三姑娘模样品格都好，又聪明慧巧，这一去，十有八九会选上，老爷回来若是责怪，我可怎么交代。”贾母道：“那便装病！”贾赦道：“便是病了，礼部也会派人查证，万一有点什么破绽，那可是全家遭殃——况且又是这个时候，娘娘正当紧要关头。”贾赦一句话，点醒了贾母王夫人，一时俱无言语。半晌，贾母摆摆手道：“也罢，你先下去再想办法，我这里也同太太商议商议。”

一时贾赦去了，贾母王夫人凤姐商议半晌，苦无良策。谁知早被人风闻了去，悄悄议论。次日清早，贾母尚未梳洗，便有人来回：“三姑娘来了。”贾母披衣坐起，命探春进来，探春先行晨省之礼，然后方缓缓跪下道：“昨日之事老太太太太竟不必为难，只管将姓名报上即可。中与不中俱是天数，探春领命就是。”言罢，双目噙泪，向贾母叩下头去。贾母忙命鸳鸯搀扶探春起来，将她搂在怀里哭道：“原是个好孩子，只是太委屈了，如何舍得。”一时众人都来请安，贾母命李纨惜春先送探春回去，又与王夫人凤姐计议一番，才命人知会贾赦，嘱他小心办理。这一日，探春装扮齐整，在二门前登轿而去，贾琏骑马送至宫门外。直等了一日，方才回府禀告：“连同探妹妹，里头一共留了五位姑娘，改日要请太后娘娘亲自定夺。”众人不免又惶惶一夜，至次日，再命人打听，连晚饭也不曾好生用得。直至掌灯时分，才得消息，探春被留下了。邢夫人与贾母道喜，贾母顿杖一叹，只说：“可惜了探丫头。”王夫人低头不敢多言，凤姐李纨亦默默无语，惜春一旁偷偷拭泪。尤氏只得上前道：“这也是三妹妹的福气，老太太不必太过伤心，如今且打算后面的事情要紧。”贾母道：“横竖随你们办去。”一时皆散了。次后便有圣旨传下，贾探春封晋安公主，和亲乌拉里国。贾政官加一品，贾赦进爵一等，邢夫人王夫人皆有封赏。贾赦等摆香案谢恩已毕，又有礼部来人指点仪注等事，也难一一尽言。贾琏因不免对凤姐道：“都是那个贾雨村闹的！这一向几个月不上门了，那一日忽然又来，和大老爷在书房里嘀咕半日，必是为了这个事情。”凤姐道：“三姑娘不比旁人，原是个有主意的。得着这么个结果，也算遂了她素日心高志大的愿，兴许倒是番造化也未可知。”一面回头吩咐平儿：“将那个蜡油冻的佛手找出来，回头给三姑娘送去。”